千元买杯垫、万元购玩偶 谁在为情绪付费？

封面新闻记者 边雪 李馥君

当“emo”“内耗”成为日常用语，情绪消费正从隐秘角落走向大众视野，并催生出万亿产业。

“emo”和“内耗”不同于生理疲惫，它们是两种不同的心理活动。“emo”的主要含义是情绪硬核或情绪化硬核。重庆三一八医院精神心理科主任顾庆乐在阐述“内耗”一词时指出，精神内耗是指各种想法和情绪在自我的精神世界中相互拉扯、争斗，从而导致心理能量被大量消耗的一种状态。

社会压力加剧、政策支持力度加大、技术突破场景限制，三大因素共同推动心理健康领域爆发。在这样的背景下，各种新兴的情绪疗愈产品和服务应运而生，从情绪疗愈类书籍到冥想应用，从情绪支持宠物到个性化心理咨询，市场正在迅速扩展，满足年轻人对心理健康日益增长的需求。年轻人不再只为“功能”买单，而是为情绪、为体验、为心理疗愈疯狂氪金。

年少已知“愁”滋味，

你的心事为哪般？

2025年4月，2024版“心理健康蓝皮书”《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23~2024）》正式发布。报告提到：城市人群的快节奏生活、高竞争环境与信息过载或是潜在诱因。值得注意的是，6.5%的成年人存在3个及以上持续抑郁症状（如情绪低落、睡眠障碍超过5天/周）。社会压力剧增为情绪市场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契机。

情感陪伴是情绪市场火爆的另一个原因。为自己情绪买单的宋女士告诉记者：“在留学期间，有一个随时都能陪伴自己的人很有必要。”其他受访者也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石女士喜爱“奶龙”，曾多次购买相关周边，她表示：“奶龙的模样十分可爱，就像宠物一样陪伴着我，给予我极大的情绪价值和陪伴感。我男朋友也喜欢它，我们经常使用它的表情包来交流互动。”

麦肯锡调研揭示，64%中国消费者将精神满足列为首需。南开大学社会学教授管健发布的文章显示，情绪消费定义为“消费者通过购买达成心理补偿的行为”。

情绪市场热销产品：

咨询服务与解压神器

从身心灵课程到转运水晶，从能量项链到神秘蜡烛，似乎每个人都在追求“疗愈”，而且舍得为它花大价钱。当前，情绪消费市场主要涵盖四类产品：解压玩具、虚拟许愿商品、沉浸式文旅以及疗愈服务。这些产品以“情绪价值”为重心，淡化实用功能，迎合年轻群体的情感宣泄与心理补偿需求。

“我们接触的来访者主要是在生活中面临情绪困扰的人群 —— 比如长期被职场压力、人际关系焦虑或自我内耗困扰的人，也有不少因家庭关系、个人成长迷茫而寻求疏导的朋友。这些困扰背后的压力源其实挺多元的，既有职场竞争、家庭期待这样的外部环境因素，也有自我要求过高、情绪调节能力不足等内在心理因素。”成都坤垚析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助理小析向记者透露：“很多人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缺乏梳理的出口和方法，这是他们寻求帮助的核心原因。而我们借助技术手段和网络平台，打破空间限制，进而更有效地助力大家。”

攀比心理在群体中蔓延时，会营造竞争和焦虑氛围，刺激情绪市场发展。日前，咸鱼店家廖女士出售一款价值1600的杯垫，对此她却习以为常：“在二次元圈子里，成本较低的商品受IP、角色受欢迎程度的影响，能够以百倍、千倍甚至上万倍的高价售出。在闲鱼等二手平台上竞拍情况也是屡见不鲜，且这种售卖方式容易受到情绪因素的干扰。买家可能会为了证明自己对角色的喜爱而给出高价，还会出现购买力高的人歧视购买力低的人的现象，这种观念会进一步促使情绪市场膨胀。”

企查查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国内心理健康相关现存企业达14.05万家，主要分布在新一线城市、一线城市，分别占比23.33%、20.5%。从注册量角度来看，近十年相关企业注册量整体呈上升趋势，2024年注册量同比增长28.13%至1.78万家，截至目前今年已注册2.06万家，超去年全年注册水平。

情绪市场持续兴起

背后暗藏质量危机

随着社会压力持续攀升，情绪消费市场呈爆发式增长，网络咨询付费服务异军突起，成为不少人寻求心理疏解的新选择。然而行业快速扩张背后暗藏着巨大危机：在大型网络社交平台从事该行业的人员无需提供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证、心理治疗师职称等有效资质证明即可接单叫卖；“速成式”培训乱象丛生，新人仅需数周甚至数天完成课程包装即可上线接单，依托短视频平台快速起号引流，将专业心理服务异化为流量变现工具。

艾媒咨询创始人、CEO张毅指出，目前国内的情绪经济处于快速成长阶段，行业进入门槛较低，有些商家在利益驱动下为了吸引消费者提高消费金额，利用消费者的猎奇心理、情绪需求，夸大产品的服务、价值与功效，尤其是在一些监管相对弱的地方。

情绪市场从业人士质量参差不齐的同时，定价标准也高低各异。游戏语音聊天、虚拟陪伴等产品因其承载的情绪价值，收费情况不一，玄学问题咨询的收费标准更是在每个问题15元至260元不等。此外，由于缺乏科学量化标准，服务效果难以评估。消费者权益保障机制亟须完善，更规范化的监管体系有待确立。

被称为“解压神器”的“捏捏乐”玩具也存在一定的质量存在。这是因为“捏捏乐”玩具的材质主要为硅胶、PVC（聚氯乙烯）或TPU（热塑性聚氨酯橡胶），在生产加工时可能会用到胶粘剂、胶水等材料。如果这些材料质量低劣，就可能释放出有害物质，对儿童健康造成严重威胁。

爱企查数据显示，在过去5年中，与“解压”相关的企业每年注册量超过1.1万家，其中近1年新注册的企业数量超过3100家。这不仅考验着市场提供者的适应能力与智慧，也对整个情绪市场的可持续发展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

“现在社会对心理健康的重视度越来越高，我们希望且也愿意积极响应相关部门对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引导，这会为行业发展提供很好的土壤。技术方面，网络平台确实可以帮我们突破空间限制，这样可以让服务效率得到提升。” 小析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其实每个人都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关键是如何与这些感受相处。“我们不是要‘解决所有问题’，主要是帮助人们学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建立对情绪的觉察和调节能力。这个过程中，我们既要用科学的方法作为支撑，也要保持对每个个体的同理心。同时，能通过我们的工作让更多人感受到心理支持的力量，这是一件很有意义且温暖的事。”